第355章 望门投止破家容

3个月前 作者: MangoEVE
    高澄微愣之际,只觉她问得奇怪:“阿姝?你无端端的为何这般问?”


    “我,我是见你脸色难看?额上还冒冷汗......”


    听了秦姝这样说,高澄尴尬别过脸去,不由抬手带了带额间沁珠。


    “兴许是饿了,走吧!”


    高岳在军帐中设下炙宴,新宰的羔羊在铁架上滋滋作响。


    他亲自执起酒壶,为风尘仆仆的慕容绍宗斟满一觞:“南道行台、杜军司尔等千里奔赴,路途疲惫,今日就好好痛饮一番,权当某为尔等洗尘接风......请!”


    “请!”


    慕容绍宗过去在尔朱氏麾下,就颇得尔朱荣赏识,且为人沉稳持重也是众所周知。


    只是归附高欢后,虽参与平定了一些小叛乱,历经些许战事,却始终未获重用,并未表现出多少将帅之谋。


    如今在出山就被高澄委以东南道行台,作大军副帅,军中宿将多有不服,就连高岳,也不免想试探一番。


    端起酒觞一饮而就,随即问道:“听说当年侯景还曾跟慕容将军讨教过兵法,想必将军也清楚他有几斤几两。依将军看,侯景那厮还能为乱多久?”


    慕容绍宗拱手回道:“大都督,自古兵家制胜之道,无非‘天时、地利、人和’六字。


    如今天时为冬,北地将士耐寒习战,而南兵多不耐苦寒。


    且秋收后粮草充沛,大将军深谋远虑,一直广设粮仓,且粮道畅通,我军有可靠的后勤保障。


    反观侯景,河南西部,春种之时正是百姓流离,纷乱之际,他所据之地根本没有秋收之粮,全赖梁国北运军粮。


    梁国军粮征调本就耗时,转运渡江北上,又需分拨接济侯景,其中三度迟滞。破萧渊明后,侯景军粮供给必将断绝。


    这‘地利’倒不必多言,河南自古为四战之地岂是立业之基?侯景盘踞于此,又能抵抗到何时?


    最后说到这‘人和’,侯景依附梁国,实乃‘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而梁国收容侯景,亦可说是‘破家相容’!


    只要一举击溃萧渊明,梁军必定士气大弱,侯景毕竟是孤军,这‘破家相容’,一旦这家都破了,又如何再容得下侯景此贼?


    大都督询问何时能破侯景,末将以这三项而论,关键就看看这‘人和’,我军若能上下齐心、号令如一,将士用命、谋略得当,三月之内剿灭此贼不成问题!”


    杜弼抚须颔首,高岳也心下了然。


    当即离席来到慕容绍宗案前,双手交叠,深深一揖。


    慕容绍宗见状,连忙起身还礼,帐中韩轨、潘乐等诸将见此情形,彼此相顾愕然。


    待二人都直起身,高岳才郑重说道:


    “慕容将军深谋远虑,实在令人钦佩。


    既然将军有把握三月能破侯景,‘上下齐心、号令如一、将士用命’这三事,某自当全力保障。


    大将军屡次来信叮嘱,用兵方略要多仰仗绍宗指点,此番行军谋划,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慕容绍宗欣喜,当即抱拳过顶:“绍宗蒙大将军委任,如今又得大都督如今信重,敢有不尽心竭力?绍宗愿领军令状,若此番出师不能克敌制胜,绍宗但凭军法处置!”


    “好!绍宗是个爽快人儿,今日继续痛饮,等到水师整装完备,愿见绍宗崭露头角!”


    众人推杯换盏直至深夜,诸将方尽兴散去。


    自此军中一应事务,多奈慕容绍宗参谋而定夺。


    大军南下后,高澄就命函使行军三日回报一次军情,至大军入徐州后则日日回报军情。


    “诸路大军都已抵达瑕丘,大都督报称:此番水陆并进,原可令水师先行,但只怕孤军深入,只得沿途等候步军同行。


    徐州有急报......梁军已筑成大堰,泗水已经倒灌入城,请速发援兵!”


    听完函使禀报,高澄立刻吩咐。


    “陈元康,传令大都督昼夜兼程,火速进军。他与徐州近,每日都要遣快马入彭城,一来报行军方位,安抚王则,二来也能详尽彭城境况。


    另诏王则:务必死守,敢言降者,立斩不赦!”


    接着问道:“侯景动向如何?”


    陈元康答道:“他......仍是按兵不动?并未向东进发!”


    “呵......”高澄冷笑一声:


    “估计怕我直取悬瓠,龟缩着不敢出来,传令下去广布流言,就说我军欲攻悬瓠,索性困着他,好叫他不敢轻易东进。


    但谯城的防务绝不可懈怠,命郭元建沿途多派斥候,务必实时探清侯景动向!”


    陈元康疾书,不久便将文书拟好,呈于高澄过目后,郑重钤印缄封,之后协理高澄处理各州文书,不觉已是日暮时分。


    宫人添备新烛时,才引的高澄抬眼,见外天色已暗,才道:


    “今日就到此为止,各州复函你带回封讫后就命函使速速外发吧。”


    陈元康刚抱着书册退出殿外,娄昭君的裙裾已掠过德阳殿门槛。


    一踏入内殿便挥袖命到左右宫人:“都退下。”


    “母亲?”高澄抬眼望见母亲身影,连忙起身去迎:“您怎么过来了?”


    娄昭君就着高澄的搀扶落座:“若非是紧要事,我何须专程来你这德阳殿说话?”


    高澄顺手接过侍婢奉上的酪浆,双手恭敬放置于母亲案前。


    随即撩袍坐在母亲对面:“什么要紧事,就等不到子惠前去请安的时候在说?”


    “子惠,你就这么喜欢阿姝,离不得她?舍不得她?”


    “阿娘,您怎么突然问这些?”


    娄昭君叹了一口气:“阿姝在柔然呆的时日虽短,可......也不敢保证在此期间没有受过侮辱......”


    “母亲!”


    高澄蹙眉,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不愿多问,更不愿多说。


    缓过后继续说道:“阿姝从未提及过这些,定是没有的事儿,阿娘不必多虑!”


    “若没有......怎会去抓下胎药?”


    高澄神色一震。


    娄昭君神色凝重,徐徐说道:


    “你送大军出师那日,我恰好在街上看见阿姝从一药铺出来,手里拎了好些药,原以为她身子不适,可又疑惑,若真生了什么病痛,怎不在宫里请医官瞧,命人去向药铺打听,才知她抓的竟是坐胎药!”


    高澄只觉心口隐隐泛痛,喘息不由急促。


    娄昭君继续说着:“后面逼问思孝,才知道阿姝在柔然与竟那燕子献成过婚,柔然的王子庵罗辰更是对她有所纠缠,想必定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儿......”


    高澄已然闭目不愿再听,蓦然想起两年前秦姝不得已服下虎狼之药,大夫就已断言,此生怕是再难有孕。


    立刻说道:“阿年......先前大夫已经说了,阿姝此生,再难有孕,应当不是......”


    娄昭君摇头:“难有孕不代表不能有孕,世间种种事都有可能发生!


    那药她带入了宫中,我一直让人暗处盯着,却始终未见她煎熬服用,原想着若她自行落了那......倒也罢了......”


    说到此,搭在案上的手指不由拢紧。


    “只怕她存了心,生下那孽障,来冒充你的孩儿.......”


    “阿娘!”高澄厉声打断。


    “您莫乱猜了!”


    “我去,我去问她!”


    娄昭君见他如此,从床上起身:“为娘也是这个意思,什么事儿你们俩自己说清楚,倒比起我这老婆子去干涉要好!”


    待她离开后,高澄犹自做在原地,烛影幢幢,将他眉宇间映得愈发深沉,良久,沉声唤道:“舍乐,去请徐之才先生。”


    顿了顿:“传琅琊公主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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