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将计就计

3个月前 作者: 浮世蒹葭
    农民军三座大营摆得跟个倒扣的品字似的,前头是李过的后营跟刘芳亮的左营,李自成的中军大营背靠着山势,扎了个半圆形的阵势。这扎营的法子是宋献策那牛鼻子老道出的主意,说是啥子\"却月阵\",背靠山地好打仗,进能攻退能守,活像个铁王八壳子。


    怪的是大营中间还横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哗啦啦从山里头冲出来,拐了个弯就蹿进汝河去了。当兵的说这是为了喝水方便,防着明军断他们的水源。其实要是从天上往下瞅,就能看见伏牛山北头有条山沟沟,口子小肚子大,好几条山溪的水都往里头灌,最后从山口喷出来汇进北汝河。


    沟两边的大青石缝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绿荫里头零零星星藏着些山民的茅草屋。有的屋子是木头架子茅草顶,有的是土坯墙茅草顶。唯独在沟边一处洼地里,有个青瓦屋顶的独门独院。这院子为了防夏天的山洪,墙基都是用大石块垒的,高出地面一大截,进门得爬四五级石头台阶。


    这地方背靠青山,三面都是绿树,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里头藏着个院子。这些天可热闹了,穿着农民军衣裳的人进进出出,把这小院的清净劲儿全搅和没了。


    那天在伏牛山脚下扎营的时候,宋献策仰着脖子看山势,突然发现有条山沟上头彩云缭绕、紫气升腾,掐指一算就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刚收完麦子,日头毒得能晒死人,山脚下的军帐里头又闷又潮,这牛鼻子老道就使劲撺掇李自成搬到山沟里去住。


    其实这山沟离军营也不远,传令兵跑个来回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李自成被他说动了心,带着亲兵就搬了进去。这院子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倒是收拾得利利索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院子里还栽着棵老梨树,树荫底下摆着张石桌子,闯王没事就爱在那儿琢磨军情。


    小院正屋里头,李自成跟几个心腹大将正围着一张榆木桌子商量咋对付明军那铁王八车阵。日头透过窗棂子照进来,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狗日的孙传庭仗着那铁王八车阵,可让咱弟兄们吃了大亏!\"刘芳亮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撂,茶水溅了一桌子,\"咱也照着他们的样子造了几辆,这回非得跟他们真刀真枪干一场不可!\"


    刘宗敏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直点头:\"是该收拾收拾这帮龟孙子了!连小股明军都敢进山抓咱打柴的弟兄,真当咱农民军是泥捏的?\"


    李自成听得火气直往上蹿,拳头攥得咯嘣响:\"上回在郏县叫孙传庭跑了,老闯王的仇还没报呢!干脆给他下战书,约好明天开打,看他敢不敢应战!\"


    宋献策刚想开口劝,外头报事官风风火火闯进来,脑门子上全是汗珠子:\"禀大元帅,明军大队人马蹚过北汝河,正往刘将军的左营扑呢!\"


    \"呵!专挑软柿子捏是吧?\"刘芳亮\"腾\"地站起来,腰带上的铜环叮当作响,\"老子这就回营,叫他们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


    李岩赶紧拦住:\"芳亮兄且慢!明军来势汹汹,咱得从长计议......\"


    话还没说完,外头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跟打雷似的由远及近。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回孙传庭是动真格的了。窗户外头,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跟眼下这紧张气氛倒是挺配。


    大蛋陈廷柱跟王顺这俩后生,一个是府谷县大宽坪村的,一个是黄甫村的,俩村子就隔着几里地。当年一块儿从老家出来当兵,在军营里就跟亲兄弟似的,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这会儿王顺正猫在前锋营最前头那辆战车上,扯着嗓子指挥周围的铁王八车往前拱。昨儿个听说要跟农民军开仗,这后生就偷偷摸摸找相熟的书记官写了封信,托人捎给大蛋。信里头写得明白:要是自个儿交代在战场上,求大蛋回老家照应照应他爹娘——老两口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这可是他最大的心事。


    箭矢跟雨点子似的往下落,铁砂子嗖嗖地从耳边飞过。王顺一边扯着嗓子喊\"往左拐往右靠\",一边琢磨着:捎信的人该把信送到大蛋手里了吧?这么一想,心里头反倒踏实了。既然后事都安排妥了,那就能放开手脚跟农民军好好干一仗,也算是给朝廷尽忠了!


    战车轱辘碾过坑坑洼洼的战场,颠得车上的人东倒西歪。王顺抹了把脸上的汗,瞅见对面农民军的旗帜越来越近。他紧了紧腰间的皮带,把头盔往下一拉——管他娘的,今儿个就跟这帮反贼拼了!横竖有大蛋照应家里,他王顺就是战死了,也能闭得上眼!


    箭雨跟铁砂子噼里啪啦砸过来的时候,明军的铁王八车总算是跟农民军的破车撞上了。两边步兵举着长枪大刀叮叮咣咣干仗的工夫,车兵们憋足了劲儿推着战车往前顶。农民军那些个用农家小推车改的破玩意儿哪禁得住撞?三下五除二就被撞得散了架,护板掉得满地都是。没了遮挡的农民军车兵立马成了活靶子,叫明军的火铳、弓箭打得跟筛子似的,躺了一地。


    这仗打得那叫一个惨!明军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前排车兵基本都交代了。王顺这后生肚子上挨了一箭,躺在地上直哼哼,眼瞅着就剩出的气儿没进的气儿了。后排的战车想往前冲,可满地都是七扭八歪的破车架子,绊得他们寸步难行。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想派人清理都插不进脚。原本该势如破竹的锋线,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半道上,跟条死蛇似的瘫在那儿。


    血水混着泥浆流得到处都是,把地上的车辙印都染红了。王顺眯缝着眼,看见天上盘旋的乌鸦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跟块破抹布似的遮住了半边天。远处传来伤兵的哀嚎声,跟夜猫子叫似的,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孙传庭这老小子摆的是个进攻架势,三角锋矢阵中间裹着鱼丽阵。战车打头阵往前冲,步兵稀稀拉拉围着战车转悠,专往车缝里钻,见人就砍。这招儿是孙传庭琢磨出来的,明军步兵多,这么整正好派上用场。


    对面刘芳亮的左营摆的是个鹤翼阵,跟个大鹏展翅似的。主将猫在后头,左右两翼跟翅膀似的张开,攻能包抄,守能护主,活像个铁桶阵。


    眼瞅着明军的箭头叫农民军给顶住了,卡在那儿动弹不得。三角阵两边的人马还在往前拱,农民军那俩翅膀慢慢往后缩,把明军后队给让到前头去了。整个战线凹进去一大块,跟个月牙似的。


    后头巢车上的孙传庭急得直跺脚,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平时练得挺好,一上真章就拉稀。赶紧让传令兵打旗语,叫锋矢阵后头那俩翼卫方阵上去接应。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响。明军的战车轱辘嘎吱嘎吱响,农民军的鹤翼阵跟块牛皮糖似的,扯不断甩不掉。两边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孙传庭在巢车上看得真切,农民军那鹤翼阵虽然往后缩,可阵型一点没乱,反倒是自家新兵有点手忙脚乱。这仗啊,还得再磨一会儿才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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